儿科门诊会话的批评话语研究(3)

权势性语气词“噢”和“哈”是医患关系不对称的反映。具体而言，“指令”含义是医患机构权力不对称的语言外化。“指令”含义的语气词常出现在医生问诊、检查过程中，如查看咽喉或腹部、心肺听诊等；“公事公办”含义是医患人际关系不对称的体现，病人求医问药，医生看病治人。“公事公办”含义的语气词常出现在医生回应病人不合理的要求中，如病人要求医生超出规定剂量开药以及病人强行插队看病等；“我说你听着”含义是医患医学信息不对称的显性化，常与医生打断病人的话语相关，打断会话的原因有两种：一是因为病人不仅提供医生问及的信息，还倾向于提供与医生问话有关或无关的信息，耽搁医生问诊的进度。二是因为病人喋喋不休地抱怨病情或反复咨询同一个问题。面对医生的指令、公事公办、强行打断会话的行为，病患常常以沉默回应，为医患冲突埋下了隐患。

非权势性语气词“噢”和“哈”是医患关系的润滑剂。医生会根据患者病情及体质，建议诊疗药物和所需的检查项目；医生在问诊过程中会叮嘱病人药物的服用方法及特殊药物的存储要求等；医生会根据问诊或检查报告告知病人检查结果、治疗药物等信息；鉴于病人的具体情况，医生会征求病人对诊疗药物、治疗方法、检查项目的意见。非权势性语气词的使用，尊重了病人的主体地位和参与医疗决定的权力，削弱了医患角色关系的不对称。

4.4 情态

在儿科门诊中，病患求医问药，医生与病患交流病情、检查、诊断并给出治疗建议。因此，表提议的情态理应成为儿科门诊会话情态研究的重点。表提议的情态并非一分为二地只有“规定”和“禁止”两种类型，Halliday（2007年）指出两者之间还存在具有中介值的“义务”类和“意愿”类[12]：（1）表命令的意态存在不同的责任度（Obligation）阶梯：“允许＜应当＜要求”；（2）表提供的意态存在不同程度的倾向性（Inclination）阶梯：“乐意的＜渴望的＜坚决的”。

通过梳理语料发现：一方面，医生话语常涉及表示义务的情态系统，常使用表示“应当”和“要求”的中高值词语，如“得”“要”“有必要”等，“语言态势”在一定程度上呈现“俯视性”。究其原因，掌握医学信息的医务工作者代表医院向求医问药的病患提供帮助，医生处于帮助者的强势地位，病人处于被帮助者的弱势地位。

语料（5）

D：引起晕厥的原因有很多，有的孩子是低血糖，有的是心脏的原因，有的是大脑的问题，呃，我要先给你做些检查。

另一方面，病患话语常涉及表意愿的情态系统，且常常使用表示“乐意”的低值词语，如“能不能”“会不会”等。病患间接委婉地表达对有关自身疾病成因、诊断、治疗、检查和预后等方面的信息需求，处于被动状态。

语料（6）

P’：现在我家宝宝，布洛芬一天喝三次，会不会喝得次数有点多了？

受传统“生物医学模式”的影响，医生想当然地将自己定位为“修理工”，通过问诊行为修理患者这一出了故障的“机器”。然而，叙事医学认为医院并不是人体加工修理厂，强调以患者为中心，倾听患者叙述，关注患者的情感，从而实现医患共同决策，落实医学人文关怀，[13]奏响“医患交互生活之声”。有时医生也会构建和调整不同的身份，使用“行不行”“好不好”等低值情态词语，从专家身份、权威者身份偶尔降级为平等同伴身份，促使医患关系和谐化。

语料（7）

P’：我们家宝宝是过敏体质，牛奶鸡蛋什么的过敏，有点麻烦。

D：哎呦，头孢和青霉素都过敏啊？你这个是阿奇霉素。要不你再打打，再打打看看，行不行？

结语

本文借助批评语言学理论，从分类系统、及物性、语气和情态四个方面分析了儿科门诊会话的言语特征。通过分类系统发现，利用语言的艺术性为晦涩的医学术语贴上生活体验的标签是一种有效的医患语言互动；基于及物性系统的分析显示，带有主观色彩的“认知类”心理过程词汇是医务人员“谨言慎行”的语言表现，医患信任缺失造成医务人员不得不采取防御性医疗行为。言语过程词汇，既彰显了医生的高权势，也体现了医生动态的身份构建；权势性语气词是“生物医学模式”的诟病，非权势性语气词是“生物-心理-社会医学模式”的实践；就情态系统而言，医生常使用表示义务的情态中高值词汇，而患者则使用表示意愿的低值词汇。令人欣喜的是，为奏响“医患交互生活之声”，医生有时也会使用低值情态词汇。因此，医务工作者只有认识到医患会话中含而不露的权势关系，减少权势性话语的使用，才能改善日益紧张的医患关系。

文章来源：《中华实用儿科临床杂志》 网址: http://www.zhsyeklczz.cn/qikandaodu/2021/0224/558.html